從前面多篇的文章,你應該已經感受到病態自戀狂的心理狀態是多麼扭曲。如果你遇到了有意操弄你的病態自戀狂,而且已經過了他試圖扮演正常人的階段,你可能會遇到非常多匪夷所思的狀況,包括他有多麼不可理喻、溝通有多麼困難、他是如何無中生有或扭曲事實……等等。
我們故然可以逐一列舉病態自戀狂的各種行為,但這些行為都是來自於他們人格中的病態自戀。如果你能夠聊解他們的心理機轉,就能夠舉一反三地解讀他們的各種異常或虐待行為,也能夠突破你在這段關係中的困惑。我會持續撰寫自戀型虐待中常見的虐待手段,但我認為,瞭解病態自戀狂的心理機轉,會讓你更容易理解那些手段,也能夠舉一反三去辨識我沒有談到的狀況。
病態自戀狂對於他人、對於關係的態度與心理狀態,不脫這一個基本原則:滿足病態的自戀需求。
為了滿足病態的自戀需求,他們就必須延伸出各種的手段,而種種手段都是為了操弄、控制、自利、維持假我、保護真我的狀態。
在這樣的過程中,一種常見的現象就是「病態投射」。
「投射」是什麼?
投射是一種心理防衛機制,是人類內心試圖壓抑或否定自己的某種狀況時,卻認為別人有那個狀況的現象。
投射並不總是病態的。一般人時常都在投射。例如,一名學生可能自己心中很想作弊,就認為其他同學作弊。或是,你心地善良,所以通常都覺得別人和你一樣善良可信。也可能是,自己不能夠接受世界其實不公平、世界充滿危險、自己也有成為無辜的受害者的機會,於是傾向於責怪受害者,常認為「受害者也有責任」。
中國野史有這麼一個故事:北宋大文豪蘇軾,與他的和尚好朋友佛印一起打坐。蘇軾問佛印:「你看我像什麼?」佛印說:「像一尊佛。」蘇軾回他:「我看你倒像是一坨屎。」蘇軾很開心地告訴妹妹這件事,認為自己贏了佛印。蘇小妹說:「哥,你輸了。佛印心中有佛,所以看你像佛。你心中是屎,所以看他就像屎。」
心中是什麼,看別人就是什麼,可以說是「投射」的最白話文解釋。所以小時候你被同學羞辱時,大人可能會告訴你「說別人是笨蛋的自己才是笨蛋」,你就這麼告訴罵你笨的同學。這些都是投射的應用。
投射很常見,日常生活中也不一定會造成太大的問題。但是病態自戀狂的病態投射,卻是麻煩的一件事,尤其常使受害者不知如何應對、外人不知如何看待。
先前提過病態自戀狂的「真我」與「假我」。病態自戀狂對於真我的壓抑,常使他們對於自己內在的自卑、對於自己的缺點或扭曲,毫無自覺,卻投射在他人身上。
他自己有強烈控制另一半的需求,沒有自覺,卻說是另一半不可靠、什麼都不行,需要他事事監督管理。
他自己有強烈的不安全感或忌妒心,或是自己有出軌的慾望,但沒有自覺,卻不斷懷疑另一半不忠。
他對自己的能力缺乏自信(雖然外在假我看來好像很有自信),卻沒有自覺,就不斷貶低他人的能力。
他自己的心理發展不成熟,就說他的另一半很幼稚。
他自己常使用非黑即白、全有全無、或極端化的理解模式,就說別人很極端。
他自己謊話連篇,卻說你是騙子。
他自己沒有愛的能力、對待關係只有利益基礎,就說你不懂愛、說你和他在一起只是在利用他。
他自己缺乏同理心、難以與人建立情感上的交流關係,就說你心中有一堵牆、有距離、難以親近。
他總是擔心被攻擊或假面被拆穿,所以他先發制人先攻擊別人。
他是傷害別人的那位,卻說是對方傷害他、他是受害者。
病態自戀狂的病態投射打從一開始就持續發生。請回想吸引期的階段,他是如何把你視為完美的人呢?他就是在投射自己對於完美的需求。
常有人覺得自己從沒有被病態自戀狂真正認識過,無論相識了多久。你可能會覺得病態自戀狂總是從一種奇怪的想像中理解你、對你貼標籤,可是那些常常是錯誤的理解。也許你並不是極具藝術才華的人,他卻毫無理由地認為你非常有藝術天分。也許你向來是個感性的人,他卻認為你是個理智的人。明明你是個獨立能幹的人,他卻認為你是個弱者。
或是你可能覺得病態自戀狂幾乎像是有妄想症一般地做出各種反應。你明明就是很理性且溫和地與他討論,他卻一副你在攻擊他的樣子。你只是公事公辦,他卻認為你對他有敵意。
常見病態自戀狂因為需要滿足病態自戀,加上病態投射,就會出現「先射箭,再畫靶」的狀況。他們先認定你是如何、某個狀況是如何,先做下無關事實的成見,再採用各種手段把你、事件、狀況描述(扭曲)成他所認定的成見。就像是,你明明是個有紀律的人,但他基於自己的自戀需求而認定你是個散漫不可靠的人,無論事實是什麼,他就是這麼認定你。
因為病態投射,所以很多人會覺得病態自戀狂「怪怪的」。如果你與病態自戀狂的關係並不親近,或是相處機會很少,又或是他還在試圖扮演正常人,你可能沒有機會感受到他的病態投射。可是如果你與他相處的機會多了、他也沒有那麼努力扮演正常人了,你很可能有機會感受到他的投射。
當你遇到病態自戀狂對你病態投射時,也許你會試圖解釋、澄清,但你很可能發現一點效果也沒有,猶如鬼擋牆。這是因為你的解釋或澄清,就是在告訴病態自戀狂他錯了,而他永遠不能接受自己錯,所以他必須更努力地堅持自己是對的 ── 唯一的例外是,他是有目的性地假裝接受你的解釋、假裝認錯,但是內心一點改變也沒有。
如果你真的戳破了他的投射、使他完全無法辯駁、甚至把他的假我攤在陽光下,你很可能必須面對他惱羞成怒的攻擊──無論是直白的主動攻擊,或是玩陰的被動攻擊。
瞭解了病態自戀狂的病態投射以後,你就能瞭解他各種的怪異或不當的行為,像是貶低、睜眼說瞎話、難以溝通……等等。「說人就是說自己」,在病態自戀狂胡說八道的時候,就是簡單的解釋。希望你在理解病態投射以後,更能夠理解這裡所描述的病態自戀狂的各種匪夷所思的行為,也能夠同理進入自戀型虐待關係中的受害者是如何頻繁地面對病態自戀狂的各種令人難以招架的狀況。
*如果你並沒有閱讀過先前的文章,不確定病態自戀狂的定義,建議你從頭閱讀。病態自戀狂並不只是有自戀性人格的人喔。